我和父亲去钓鱼
父亲离休后,最大的爱好是到郊区钓鱼,逢到周末,我也会和父亲一起去。
天还很黑,父亲低低的嗓音就把我叫醒了。看着还睡眼惺忪的我,他让我先去洗脸间冲个冷水。待我洗漱完毕,父亲已经把一大碗香喷喷的蛋炒饭端上了餐桌,轻轻说:“吃完”。在我吃饭的时候,又拿了两瓣蒜给我。我知道,每次只要是出去钓鱼,他都要我吃点蒜。战争年代,他还是个少年在游击队里当传令兵时,他的司令—中共地下党员柴献忠(解放初第一任的正阳关市市长,后撤市并入寿县),就经常让手下士兵们吃蒜,说是防止闹肚子。从那时起,他就养成了顿顿吃饭不离蒜的习惯。
怕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母亲,父亲说话行动蹑手蹑脚,他就是这样,对别人的关心都体现在细小之处。
我和父亲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,天上星星闪烁,晨风习习。父子两一前一后向郊区疾行。
80年代初,城市的马路上还没有那么多汽车,冷清的路上只有父亲和我轻快的骑着自行车。车上绑着钓鱼的全套行头,早在昨天晚上,父亲已经把一切都细心的收拾妥当了。
那时候,郊区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河塘沟渠,水质清澈,没有污染也少有人放养鱼苗,很多地方都可以钓鱼。
我和父亲此次去钓鱼的地方是西郊一处小水库,父亲几天前已经来过,在哪里钓鱼他早就胸有成竹。
在干休所,喜欢钓鱼的一些老头,一致公认父亲是个好手,都愿意跟着他出去钓鱼。“你爸只要到池塘边一站,鼻子一闻就知道里面有没有鱼。再踩上一圈,就知道在哪里能钓到鱼。”这是经常跟着我父亲钓鱼的李叔叔的原话。
其实父亲不仅能钓鱼还更会抓鱼。父亲的老上司王绍义叔叔不止一次告诉我们:“你爸那是真厉害,夏天我们下部队,天热到河湾里游泳,他一猛子扎下去,半天人不上来,等你等到着急,他从水里冒了出来,你看他凫在水上,左手抓条鱼,右手抓条鱼,嘴里还横咬着条鱼。怎么的呢,先抓的鱼他咬在嘴里了。你说那水不大?小口径步枪打河对面的鸟,要校对标尺,一丈多长竹竿打不到底,你说本事不本事。”
父亲让我在靠着池塘柳树边的水草中,打上位子洒下鱼饵。他自己则沿着水边仔细的观察着水面。我知道,父亲是看看有没有成群浮游的小黑鱼,用他的话是找黑鱼窝。如果有的话,那不远的水下,一定有护苗的大黑鱼。我亲眼看过父亲是怎样钓那黑鱼的。
夏初时节,黑鱼开始在池塘边的水草中产卵,当卵孵化出成鱼苗时,远远看只是黑乎乎的一窝,不仔细瞅,是看不出那就是黑鱼苗的,那一雌一雄俩黑鱼就守在周围。
当父亲发现水边的黑鱼窝后,他不慌不忙退到一边,拿出鱼竿,把最细的头一截抽掉,然后在鱼竿细头顶端栓上约1米多长的粗鱼线,鱼线另一头,系着一只鱼钩,这可是父亲自己用自行车辐条特制的。在磨成钩尖的一端,父亲将一只土黄色、拇指般大小的青蛙,从屁股中穿过,再将土青蛙的两只腿用细线栓在后面的钩尾上。这样从前面看,似乎还是一只昂着头的土青蛙。(附带说一句,水边的青草中这样的土青蛙可多了去)。
他则双手端着长长的鱼竿,将栓着土青蛙的鱼钩,轻轻在水面漂游的小黑鱼窝前后不远处,向水面有节奏的上下轻点,突然,有什么东西,将土青蛙钩猛地拽下了水中,说时迟那时快,父亲刷地一下扬起了鱼竿,一条全身乱摆的大黑鱼被甩上了岸边。回家称了一下,有2斤多重。
当我把蚯蚓穿好在鱼钩上,将栓着鱼钩的鱼线甩进打了鱼位的水草中,东边的天际已经浮现出一片彩霞。父亲也在我边上不远处地方,放下了鱼钩。这时,正是鱼儿上钩的时候,一条一条鲫鱼,昂刺鱼接二连三被我和父亲钓上来,放进沉在水塘边的竹篓中。
随着日头逐渐升上当空,钓上的鱼儿也逐渐稀落,父亲说:“太阳毒了,鱼躲到水下乘凉去了,我们吃饭。”
在一棵大树下,我摊开一方塑料布,把带来的酒水卤鸭膀爪放上,一边吃菜,父亲一边小口抿着白酒,我则大口灌着啤酒。初夏的熏风从湖面拂来,夹带着四周农田里小麦我已经习惯了。从我记事起,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,他的话就不多,但是我看得出的香味,父亲眯着眼,斜靠在树干上,虽然没有什么话,但:父亲很享受这样的时刻。
多少年过去了,转眼父亲已经离开我20年了,那情景仿佛还在眼前,在父亲节即将到来的时候。